杜牧是唐代诗人中少有的才华横溢之人,其诗作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深远的影响。然而,与他的诗歌才华相比,他的身世却和另一位杰出诗人杜甫如出一辙,被揭露出相似的苦难经历。这种巧合让人对他的人生更加感到好奇,也让人不禁想要深入探究他内心隐藏的故事。
与杜甫的苦逼形象不同,一提起杜牧,人们多会想起他风流成性,放荡不羁,会想起“十年一觉扬州梦,赢得青楼薄幸名”“春风十里扬州路,卷上珠帘总不如”这些诗句。对他了解多一点的,会说他喜兵法,曾注《孙子》云云。但杜牧只有这两个标签么?杜牧本是一个官N代,更有个当宰相的爷爷,岂料贵公子哥儿没当两年,爷爷就呜呼哀哉了,十几岁时,老爹又死了。房子卖的卖,奴婢逃的逃,很快就跟抄家后的贾宝玉一个模样。他与胞弟杜顗一边吃糠咽菜,一边眼看着堂兄弟都依靠门荫,大摇大摆进入官场。而他,只能去考科举,所幸靠着自己的努力,26岁便考中了进士,然后从幕府一步步爬到监察御史这位置。可屁股还没坐热,便因弟弟的病辞官了。
他弟弟杜顗从小眼睛就有问题,但身残志坚,在二十几岁时也考中进士,后来也在幕府做幕僚。可眼睛的病从来就没医好过,在杜牧当上监察御史不久,杜顗便完全失明。从小相依为命,杜牧与弟弟的感情非常深。所谓病急乱投医,同僚向他推荐了一个叫石公集的医生,杜牧便马上辞官,带上石公集,火急火燎赶往杜顗所在的扬州。石公集说是“内障”,要明年才能用针挑除,接着一通乱吹,说这样的病人我医好的不止两百个,不足忧虑。
这种货色,满大街都是。大抵是同僚推荐之故,杜牧对其信之如神,带着病弟和石公集,重入幕府,毕竟两大家子都要靠他一个人养活。果不其然,石公集就是个吹牛大王。杜顗心也死了,索性又回到扬州,安顿了下来。
杜牧的官运倒是不错,重新升迁入朝廷,顶着郎官衔,担任了将近三年的史官,然后又外出做了六七年的刺史。大中二年(848),杜牧再次回到朝廷,顶着司勋员外郎官衔,继续担任史官。但这个时候,他不仅要养活自己和弟弟两个家庭,还要养活守寡了的妹妹:
中晚唐有一个奇特的现象,就是外官的工资比京官高。杜牧做刺史,工资养弟妹几家子共四十余口人完全没问题,但他回到朝廷,司勋员外郎这个京官的工资却不够了。因为刺史月工资8万钱,另有各种工资外的灰色收入,而司勋员外郎的工资仅有4万钱。为了供养病弟和孀妹,他只好上书宰相,求当杭州刺史。
但唐代官职的轻重不能只看工资,当时有一种共识,就是重京官,轻外官,外官一个二个削尖了脑袋,想方设法升入朝廷。杜牧这么做,几乎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做交换。他在《上宰相求杭州启》中透露,他有“四十口”的“家累”,然后说了几句很感人的话:
但他这次的请求没有成功。第二年,他转为吏部员外郎,工资还是一样,所以他再次上书宰相,改求为湖州刺史。不许。再上,其《上宰相求湖州第二启》中云:
兄弟深情中夹杂着人生沧桑,读之不免眼润鼻涩。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,杜牧第四次上书,哀求当三年的湖州刺史,只要筹到300万钱,“资弟妹衣食之地,假使身死,死亦无恨”。想当年,他有余钱纵酒狎妓,豪情无限,而今为病弟孀妹,折腰献词,伤怜之余,堪叹人世难料。
喜的是,他终偿所愿,于当年(850)秋天出任湖州刺史,不再为钱发愁;悲的是,杜顗抛下10岁的儿子和5岁的女儿,于次年二月去世。而杜牧本人呢,虽才49岁,却“耳聋牙落”,“年如七八十人”。做了湖州刺史约一年后,又被召回京城,任考功郎中、知制诰。未几,也与世长辞,年50。
总的来说,杜牧没有杜甫苦逼,因为他的仕宦经历算得上成功,但也绝不是一生风流,衣食无忧的主儿,也曾为柴米油盐精打算盘。
值得一提的是,杜牧虽仅任湖州刺史一年,但他一回京城,就有能力修治长安城南的樊川别墅,并常召亲友前去游赏,可见唐中后期地方官的收入确实高得吓人。正如陈寅恪先生所推论那样:
(闲翻《樊川文集》有感)